逃离人间耳语和骚动
这里只有你我和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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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集】038《也许你该找个人聊聊》

这本书要提出的问题是:“我们如何改变?”答案藏在“与他人的相处中”。

序:当痛苦可以被言说

  • 拯救我们的不再是任何道理或技巧,只有直面的勇气。
  • 瑞士著名心理学家卡尔·荣格说过:“人们会想尽办法,各种荒谬的办法,来避免面对自己的灵魂。”但他还说过:“只有直面灵魂的人,才会觉醒。”

    第一部分

  • 心理治疗中一个很重要的步骤,就是帮助人们对自己当前的困境负责。因为只有当人们意识到自己有能力,且必须靠自己的能力去建构生活,他们才能放手去改变。然而,人们常常将自己的问题归咎于环境或条件等外在因素。
  • 一个故事有许多种不同的讲法。要说在行医之路上我学到了什么,那就是:大多数人都是心理治疗师口中“不可靠的故事叙述者”。不是说他们有意要误导别人,只是每个故事都有许多条线索,人们总是避开那些与自己观点不吻合的线索。而来访者自述中所谓“绝对真实”的部分,也不过是基于他们在那个当下的观感。让一个热恋中的人描述她的另一半,再在这对爱侣离婚之后问她同样的问题,每次你都只能听到故事全貌的一半。
  • 我感觉胸口阵阵绞痛,就像心被碾碎了,但同时我知道它并没有碎,它比任何时候跳得都快,而持续过速的心跳也是焦虑的症状之一。我一直纠结于男友的心态,我猜他过得平静而从容,而我却在深夜里躺在卧室的地板上对他念念不忘。然后我又开始纠结我想念的是不是他——还是我根本都不曾真正地“认识”过他?我想念的是真正的他,还是我想象中的他?
  • 心理治疗的过程有一个有趣的悖论:心理治疗师为了治疗来访者,需要尽量看透来访者的真实状况,这就意味着要看到他们的脆弱、他们根深蒂固的行为模式和内心挣扎。来访者当然想要寻求帮助,但他们也想让别人喜爱和欣赏自己,换句话说,他们会隐藏自己的弱点。这并不意味着心理治疗师不会去发现来访者的长处并尝试在此基础上发展其所长——我们确实会这么做,但医生在尝试找出哪里出了问题,来访者却在尽力维持表象,表现得比真实情况要振作,避免丢脸。双方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但行动上却背道而驰。
  • 就像所有的心理治疗师都知道:那个迫使来访者来做心理治疗的主诉问题,通常只是某个大问题的其中一个层面,或者根本就是遮掩实际问题的烟雾弹。他知道大多数人都有足够的聪明才智,能找到方法屏蔽那些他们不想直视的问题,或是转移注意力,启动防御机制,来让威胁远离自己。他知道把情绪推到一边只会让它们变得更强烈,但在他长驱直入摧毁来访者的防御机制之前(这防御机制可能是让自己陷入对某个人的迷恋,也可能是对眼前的问题假装视而不见),他要帮助来访者找到能替代这个防御机制的东西,而不是让来访者卸下防御之后,赤裸裸地暴露在情绪中。顾名思义,“防御机制”具有功能性,能保护人们不受伤害。而心理治疗师要做的,就是帮助来访者窥探防御机制背后隐藏的问题,帮助他们学会直面自己的内心,促使他们做出改变,直到他们不再依赖这些防御机制。
  • 人们常常把麻木误认为是放空,但麻木不是感受的缺失,而是人在被太多感受吞噬的情况下作出的反应。
  • 我曾听过有人将创造力形容为一种特殊的能力,它能抓住一些完全不相干的事物的本质,再将它们打碎了揉在一起,创造出一些全新的事物。心理治疗师的工作同样如此。我们提取来访者最初提供的快照中的精髓,再加上理想中的那张快照所需的元素,把这两者碾碎了糅在一起,来创造一个全新的形象。
  • “痛和痛苦是有区别的。”温德尔说,“你会感觉到痛,每个人都会有感觉到痛的时候,但你不必让自己那么痛苦。感到痛不是出于你的选择,但你选择了让自己痛苦。”他继续解释说,我所有这些无法释怀的执拗,所有这些关于男友现在生活无休止的反刍和揣测,都在增加自己的痛楚,使自己更加痛苦。所以他认为,既然我如此紧抓着痛苦不放,那我一定是从中得到了些什么。痛苦对我来说一定是有其意义所在的。
  • 温德尔说,是我故意假装看不到男友的某些过去、他的某些意见和肢体语言。如果我曾关注这些潜在的预警,它们可能会发出警报,但是我自己把它们静音了。
  • “你的感受不需要服从你对它们的预判。”他解释说,“感受是无论如何都会存在的,所以你还不如张开双臂欢迎它们,因为这些感受里可能藏着重要的线索。”我曾经多少次对来访者说过类似的话!但现在我却感觉像是第一次听到它。“不要评判你的感受。留意它们。把它们当作你的地图。不要害怕真相。”
  • 心理治疗师经常都会谈论过去是如何影响现在的,我们的过往如何影响我们的想法、感受和行为,而我们也会在生命的某个节点意识到,必须放弃虚构关于美好过往的幻想。如果我们不能接受历史无法重来这个概念,比如想要父母、兄弟或伴侣去重新理顺许多年前的事,那我们就会被困在过去。改变和过去的关系是心理治疗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但我们却很少谈及与未来的关系同样也会影响当下的情况。我们对未来的看法和对过去的理解一样,都会成为阻碍我们作出改变的绊脚石。温德尔继续说道,我其实不只是在当下失去了一段感情,也失去了在未来的感情。我们总是倾向于认为未来是还没到来的事,但却每天都在自己的脑子里构建未来。当此时此刻的一切支离破碎时,与之相连的未来也会随之瓦解。如果没有了未来,那一切情节都将被改写。可是,如果我们把当下的时间花在修改过去和控制未来上,还是会怀着无尽的遗憾被困在原地。当我在网上暗中观察男友时,就像看着他的未来在我眼前展开,而自己却被冰封在过去。但如果我活在当下,就得接受自己的未来有所缺损。
  • “你会觉得我是一个很糟糕的人吗?”她问我。我跟她说,几乎每个来接受心理治疗的人都会担心自己的想法和感受是不是“不正常”或者“很糟糕”,然而正是我们对自己的这份诚实,帮助我们理解了生活中所有的细微差别和复杂性。如果压抑这些想法,才真的可能会表现得“糟糕”。正视它们,你就能成长。
  • 直到最近,大多数心理健康从业者都认为人格障碍是不可治愈的,因为这不像抑郁或焦虑之类的情绪障碍,人格障碍是由长期存在的、贯穿始终的行为模式组成的,它就是一个人性格的一部分。换句话说,人格障碍是自我协调的,这就意味着行为是与行为人的自我概念同步的,因此有这类障碍的患者会认为是别人在给他们的生活制造麻烦。而情绪障碍是自我不协调的,所以此类患者对自己的处境感到痛苦。他们并不是自愿要陷入抑郁或焦虑,也不喜欢在离开屋子前把灯开关个十次,他们自己知道自己有问题。
  • 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自己在治疗自我鞭挞型患者时经常出现的一个想法:“你现在不是讨论你自己的最佳人选。”我会向他们指出,自责和对自己负责之间是有区别的,我们可以从杰克·康菲尔德说过的一段话来推导出这种区别的本质。他说:“心智成熟的第二种特质就是善良。这种善良是建立在自我接受这个基本概念之上的。”在心理治疗中,我们注重的是自我关怀(即“我是不是一个人类的个体?”),而不是自我肯定(即判断“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 丧失往往是有多个层面的。有现实层面的丧失(以我自身的例子来说,就是失去了男友),还有潜在的丧失(即失去男友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因此对于许多人来说,离婚带来的痛苦仅有一部分是因为失去了伴侣,更多的痛苦通常是来自离婚所代表的意义——失败、被拒绝、背叛、未知,以及与自己的预想背道而驰的生活轨迹。

    第二部分

  • 如果你对于治疗的期待是一个小时充满同情的点头,那你就来错地方了。治疗师确实会对你表示鼓励,但我们只会鼓励你的成长,而不是鼓励你瞧不起你的另一半。我们的职责是要理解你的看法,但不一定要赞同你的观点。心理治疗既要求你对自己负责,又要求你袒露自己脆弱的一面。我们不会直接把来访者引导至问题的核心,而是推动他们自己走向目的地,因为只有靠一己之力一点一点发现的真理,才是最有力的真理,是人们会认真地去面对的真理。在治疗关系中的隐含条件就是来访者愿意承受治疗中可能出现的不适,因为想要治疗过程有效,就免不了会有不适。
  • 男性在这个问题上通常处于劣势,因为对内心世界的探索通常不是他们成长历程中的主要课题——世俗也很少接受男性和别人分享自己的情绪和感受。就像女性常迫于文化压力不得不时刻注意自己的外表,社会给男性的压力则要求他们维持良好的情绪表象。
  • 直到他对我说我上网搜索男友的行踪是因为我对不复存在的未来还放不开手。当我在偷窥男友的未来是如何展开的时候,我却被锁在了过去。我必须承认我俩的当下以及未来走的是两条分开的路,我们共同拥有的只是过去的回忆。
  • 大多数人所谓的“型”是一种被吸引的感觉:可能是吸引他们的一种外貌的类型,也可能是一种性格的类型。但在这种类型背后隐藏的是一种熟悉感。如果父母是易怒的人,那自己往往最终也会选择易怒的伴侣;父母有酗酒的问题的人常常会被爱喝酒的另一半吸引;如果一个人的父母孤僻或挑剔,那他很可能也会跟孤僻或挑剔的对象结婚。这些都并非巧合。为什么人们会这样对待自己呢?因为这给他们带来熟悉的感觉,就像回到家里一样,但这会让他们难以分清,什么是他们作为一个成年人想要的,什么又是他们儿时的记忆。他们不可抗拒地被那些人的一些特质吸引着,即使那些特质曾出现在他们父母的身上,并对他们的童年造成了伤害。在一段感情刚开始的时候,这些特质几乎无法被察觉到,但我们的潜意识具备一个意识认知无法企及的精密雷达系统。这并不是说人们想要再次受到伤害,而是他们想要掌控一个童年时无法掌控的情境。弗洛伊德称之为“强迫性重复”——人的潜意识会幻想:或许这一次我可以通过和一个新出现的但感觉熟悉的人接触,从而回到过去,抚平很久以前的创伤。但唯一的问题是,通过选择感觉熟悉的对象,人们百分之百会得到事与愿违的结果:旧伤口会被重新打开,人们只会变得更缺乏信心,感觉自己不值得被爱。
  • 心理治疗师特里·李尔将我们这种因循守旧的行为解释为“我们将自己的原生家庭内化,成为我们人际关系中不断重复的主旋律”。人们不需要通过语言来告诉你他们的故事,因为他们的行动会说明一切。他们常常会把消极的期望投射到治疗师身上,但如果治疗师作为一个可靠而慈爱的形象打破了这些消极的期望,使来访者经历“矫正性情绪体验”,那来访者就能有所改变——他们能认识到自己所处的世界不像原生家庭那样。如果夏洛特能和我一起努力克服她对父母所抱有的复杂的情感态度,她就会发现自己会逐渐被另一种类型的异性吸引,让一个有爱心的、成熟的、如她所愿的伴侣给她带来全新的情感体验。但实际情况是,每当夏洛特遇到一个可能会好好爱她的人,她就会在下意识里拒绝他,把他的稳重看作“无趣”。她还是无法将被爱与“平和”或“喜悦”画等号,被爱对她来说就应该等于焦虑。所以情况只是不断重复。同样的类型,不同的姓名,同样的结果。
  • 在培训期间,每当我们这些实习生因为遇到固执抗拒的来访者而感到沮丧时,督导就会提醒我们,“阻抗是心理治疗师的朋友。不要和它搏斗,要跟从它的指引。”换句话说,就是要尝试去理解为什么阻抗会在那些地方出现。

    第三部分

  • 速度与时间有关,但也与忍耐力和努力密切相关。思维的速度越快,所需的忍耐力和努力就越少。但要想有耐心,就恰恰需要付出忍耐力和努力。耐心的定义是“可以承受刺激、烦恼、不幸或痛苦,而不表现出抱怨、愤怒、急躁或诸如此类的反应”。很明显,生活的大部分就是由刺激、烦恼、不幸和痛苦组成的。在心理学上,耐心可以被认为是能够长期承受这些困境直到克服困难的能力。感受到悲伤或焦虑,也可以让你对自己和所处的世界有本质上的了解。
  • 人们想给自己的问题找到一个快速的解决方案,但殊不知一开始导致他们情绪问题的,就是生活中太过匆忙的节奏。他们以为现在的忙碌是为了以后能有机会享受生活,但往往,后来就没有“后来”了。精神分析学家埃里希·弗洛姆在五十多年前就阐述过这样的观点:“现代人总是觉得如果做事不够迅速,就会损失一些时间。但面对省下来的时间又不知该怎么办,只能打发了事。”弗洛姆是对的,人们不会有多出来的时间去休息,或是联系朋友和家人。相反,他们总是试着往时间的缝隙里塞进更多的事情。
  • 如果你问我,在我一开始行医的时候,来我这儿看病的人都是为了什么而来,我会说他们来是希望减轻焦虑或抑郁,或是解决感情问题。但无论各人的情况有何不同,孤独这个元素似乎是共通的,每个人都渴望人与人之间强有力的情感交流,却又缺少这种交流。这就是一种渴求。虽然人们不会这样表达,但我越深入了解他们的生活,就越能感受到这种渴求,而且我也能在自身的方方面面感受到这种渴求。
  • 我发现只要人们一感到孤单就会拿起一个设备来逃避这种感受。这通常发生在两件事中间的空档里,比如在结束一次心理治疗的时候、等红灯的时候、在收银台等待结账的时候、坐电梯的时候。人们长期处于受干扰的状态下,似乎丧失了和别人相处的能力,也丧失了和自己相处的能力。
  • 我开始意识到,不确定性并不代表着丧失希望,而是意味着还存在可能性。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怎能不叫人兴奋呢?我要做的是想办法最大限度地活出自己的精彩,不管有没有生病,不管有没有另一半,也不管时间如何无情地流过。
  • 我在想,其实这种不确定性也在折磨着所有人。你无从知晓男友为何离你而去,无从知晓你的身体出现了什么问题,无从知晓你是否能拯救你的孩子。我们都在某种程度上遇到过未知或不可知的情况,有时我们就是永远都不会得到答案。
  • 犹豫不决阶段充满了矛盾的情绪。如果说未准备阶段是否认,那么犹豫不决阶段就是抗拒。在这个阶段,当事人已经意识到了问题,也愿意讨论这个问题,而且理论上不反对采取行动,但又似乎就是无法让自己落实去做。
  • 每一段感情关系都像是一支双人舞。那小哥有他自己的舞步节奏(先接近,接着后撤),而夏洛特也有自己的步子(先接近,然后受伤),这就是他们这支舞蹈的跳法。不过一旦夏洛特改变了自己的舞步,那就会发生以下这些情况:那小哥也必须改变他的舞步,不然他就会被绊倒,会摔跤;又或者他就得离场,另找别的舞伴,去踩别人的脚。
  • 我尤其喜欢弗兰克尔书中这样一句话:“在刺激和回应之间还留有一些空间,这个空间允许我们以自己的意志去选择我们的回应方式。我们所作出的回应包含了我们的成长和自由。”
  • “我无法想象一个没有他的世界,”我说,“我无法想象我不能再给他打电话,不能再听到他的声音,不能向他咨询建议,无法想象我俩再也不能一起为有趣的事情开怀大笑。”我觉得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能比得上跟父亲一起开怀大笑。他几乎在任何话题上都那么博学,他是那么爱我,又是那么慈祥——不仅是对我,他对每个人都非常善良。尽管父亲既睿智又风趣,但每当人们说起他,总会首先提到“他真是一个可亲的人”。
  • 我觉得,瑞塔现在对麦伦的绝望与她过往体验过的绝望有关,因此即使她的生活中有各种好的转变,她也无法全心投入地享受。她已经习惯了从一个有缺陷的角度去看这个世界,其结果就是,快乐对她来说反而是陌生的感觉。如果你习惯了被抛弃,如果你非常了解被别人辜负和拒绝是什么样的感觉,虽然这种感觉并不好,但至少不会有什么意外,因为你已经习以为常;但如果你踏入了自己不熟悉的情感领域——对瑞塔来说,跟值得信任、既欣赏她又有趣的人在一起就是这种情况——她会觉得不安,感觉迷失了方向。就像突然之间一切都是陌生的,你丧失了熟悉的心灵地标,没有了参照物,你所熟悉的那些可预见性都消失了。或许原来的世界并不完美,甚至根本就是很糟糕,但至少你知道自己最终能获得些什么——即使那是失望、混乱、孤立和自我批判。
  • 为什么家长会做出这样的行为呢?其实他们常常都会羡慕自己的孩子——羡慕他们拥有的机会,父母为他们提供的稳定的经济和情感环境,羡慕孩子们还有无限的未来,而这对家长们来说都是无法重来的过去。他们小时候得不到的东西,现在竭尽全力让自己的孩子们能拥有,但却常常在不知不觉中因为孩子们拥有的幸福而为自己感到愤愤不平。
  • 有时原谅是很微妙的,就像道歉一样。你向别人道歉,究竟是为了让你自己好过一些,还是为了让对方好过一些?你是真的为自己所做的事感到抱歉,还是其实觉得自己做的事完全在理,只不过是想通过道歉安抚那个认为你应该觉得抱歉的人?道歉究竟是为了谁?心理治疗中有一个名词叫做“强迫宽恕”。有时人们选择宽恕是为了摆脱一个创伤,他们需要通过原谅那个给他们带来伤害的人来走出创伤的阴影——那个人可能是对他们进行过性侵犯的父母,抢劫过他们家的强盗,或是杀害了他们儿子的帮派成员。
  • 温德尔说,我可能是希望自己的睿智和风趣得到别人的喜欢,但其实他喜欢的是我的“聂萨玛”(neshama),这个词在希伯来语里是“灵魂”或“灵性”的意思。他的这个说法立刻在我心中引发了共鸣。
  • 在某一个时刻,做一个合格的成年人就意味着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并且意识到需要自己为自己做决定了。
  • 我们都会利用心理防御机制来对抗焦虑、挫折,或是某些我们无法接受的冲击,但最惊人的是,我们在运用这些防御机制的当下通常是无意识的。生活中有很多常见的例子,比如一个烟民感到胸闷气短,他会坚信这是因为天气太炎热,而不是由于吸烟——其实他是在运用“否认”这一防御机制。有的人也会用“合理化”的防御机制来给自己找借口,让自己接受一些丢脸的事情,例如在应聘失败之后,他会说自己一开始就没有很想要那份工作。有时也会出现“反向形成”的情况,对于无法接受的情感或冲击会采取完全相反的途径来释放:比如一个人明明不喜欢她的邻居,却特意要去和她交朋友;或是当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发现自己喜欢同性的时候,偏要去发表诋毁同性恋的言论。
  • 我和温德尔时不时都会聊一下人到中年后的亲子关系问题,当人们不再责怪自己的父母,而是为自己的生活负起全责的时候,他们和父母的关系会发生怎样的演变呢?温德尔把这称之为“换岗”。当人们年轻的时候,他们来做心理治疗往往是为了理解为什么父母的行为会和他们的期望有出入,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们来做心理治疗的目的变成了想要搞清楚该如何面对现实。所以在我面对自己母亲的时候,我的问题从“为什么她不能改变”变成了“我能不能改变”。我问温德尔,我都四十岁了,为什么还会因为妈妈的一通电话就如此烦恼呢?我并不是真的想问出一个答案。无需温德尔提醒,我也知道人们是会退步的。不管你一路走来多艰辛,一个疏忽就会被打回原形,甚至连你自己都觉得措手不及。
  • 我的同事迈克之前讲过一个比喻:当我们感到脆弱的时候,我们就像是生鸡蛋——如果摔到地上,蛋壳就破了,蛋黄和蛋白四处飞溅。但如果我们的内心变得更富有弹性,那我们就会像是煮到全熟的鸡蛋——即使掉在地上受到震荡,也不会完全破裂,不会把周围搞得一塌糊涂。
  • 我想到了温德尔曾经说过的话,“生活的本质是变化,而人类的本性是抗拒变化。”他告诉我,这是他对以前读过的一段话的提炼,他觉得无论是作为一个普通人还是作为一个心理治疗师,这话都让他产生了共鸣,因为这反映了几乎所有人面临的挣扎。
  • 我告诉瑞塔,每个人的心都是肉长的——这句话我也对每一个害怕在亲密关系中受伤的人讲过。我接着向瑞塔解释道,即使是在现实世界最完美的亲密关系中,你也难免会受到伤害,而且无论你有多么爱一个人,有时也还是难免会伤害到那个人,这并不是因为你想要伤害谁,而是因为我们都是人。你难免会伤害到你的伴侣、你的父母、你的孩子们、你最亲密的朋友——而他们也会伤害到你——这都是因为你们选择了亲密的关系,而受伤是亲密关系中的附属条款。但是,我继续说道,充满爱意的亲密关系之所以伟大,就在于它有被修复的空间。
  • 如果在你小时候,你的父母是会承认错误并为此承担责任的人,也教导你要敢于承认错误并从中吸取教训,那么当你长大以后,在成年人的人际关系中遇到破裂的情况时,你也不会觉得那是什么天大的灾难。但如果,你童年时遇到的感情裂痕没有得到爱的修补,那你日后就需要通过一些磨炼才能宽容地面对情感裂痕,让自己不再相信每一次破裂都预示着一段关系的终结,而是开始相信即使一段关系无法继续走下去了,裂痕还是可以愈合的。你可以自我疗愈和修复,然后再开始另一段关系,而新的关系也会充满新的“决裂和修复”。要让自己敞开心扉、放下心防,虽然这听上去并非万全之策,但如果你想要从一段亲密关系中有所收获,就绕不过这一关。
  • 我告诉过瑞塔,我见过许多亲密关系的崩塌,仅仅就是因为其中的一方害怕被抛弃,反而竭尽全力将对方推开。瑞塔现在也开始认识到,她自我摧残的行为会将她推向两难的局面:她自毁是为了解决一个问题(缓解因害怕遭受遗弃而产生的焦虑),但同时又会制造另一个问题(让她的伴侣想要离开这段关系)。
  • “差一点总是最难的,对不对?”她在某一个下午这样对我说,“差一点就得到什么了。差一点就要怀上孩子了。差一点就得到一张没有问题的扫描报告了。差一点就完全摆脱癌症了。”但我心里想的是,有多少人不去尝试他们生命中真正想要的东西,就是因为如果离达成目标只差一点,会比一开始就不去尝试更令人痛苦。
  • 有一位督导曾经说过,在治疗中,改变往往是“循序渐进地酝酿,又出乎意料地发生”。
  • 《圣经》里有一句话,大致意思是说:“你得先放手去做,然后才能有所领悟。”有时候就是这样,必须放胆一试,从行动中去体验,意义才会最终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