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集】070《知晓我姓名》

“在你感到孤独的夜晚，我与你同在。”

那天晚上，我们侧躺着，他的膝盖妥帖地弯在我的膝盖里，我觉得我很可能会失去他。我们只约会了几个月，我记得爸爸说过，每段感情都会有一个幻灭的时刻：第一个障碍出现之时，你决定是去克服它还是分手。现在我被这种丑陋的、公开的乱局所缠绕。如果他要选择退出这个噩梦，我会把门敞开，让他可以离去。
性一直是一种温柔、神圣、一夫一妻制的事情。但那个夏天，我知道它也可以是一件滑溜溜的事，一件软绵绵的事，一件皱巴巴的事，一件没感觉的事，一件瞬息即逝的事，一件无聊透顶的事，一件“我只想要你的东西”的事。
他一走，我就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空虚而痛苦，像个缺了核的桃子，缺了最结实的部分，而我成了裹在周围那软乎乎的一团。我已经忘了被人照顾的感觉，有人给我买新鲜的冰沙，给我的房间杀蜈蚣，拿张纸给我扇风，用冷毛巾给我的四肢擦汗。我已经忘记了在阳光下悠闲地散步、轻松地睡觉、无须时刻警惕是什么感觉了。最重要的是，当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街上没有人跟我说话：他的出现让他们沉默了。
当我仔细阅读这些纸页，我的感觉开始苏醒。阅读每一行字，就像是待在一个慢慢注满水的房间里。它越来越满，直到只剩一点呼吸的空间，在水和天花板之间留出一丝空气。就在我以为要沉下去的时候，注水停住了。我知道我不会被再次淹死。这是过去的事了，性侵卡在这些文件里。水开始流出去。
创伤拒绝遵守任何时间表，似乎与时间不一致。有时它像星星一样遥远，有时它可以完全吞噬我。我本以为法律程序是由一连串戏剧性的法庭场景组成的。没有人提醒过我等待的滋味，庭审之间飘忽不定、无形无状的几个月，它先是要求所有人都参与其中，然后又不需要任何人。今年我只花了一天时间在法庭上做证，但正是围绕着那一天，我的生活瓦解了，这看上去有点不可思议。我花了九个月的时间来处理这件事，花了几周的时间来准备，花了一天的时间来做证，所有这些时间都用来恢复，而我们还没有真正开始。
我们为结案而战，为正义而战。不是为了我，而是以我为代价，我们才能够到达那里。
你必须坚持下去，看看你的生活如何展开，因为它很可能会超出你的想象。这不是一个你是否能活下来的问题，而是在你活下来以后，等待你的是什么美好的东西。我不得不相信她，因为她就是活生生的证据。然后她说：“好事和坏事冥冥中总是相伴而生。等待好事的来临。”
在整个法律程序中，我觉得自己一直在努力跟上形势，避免搞砸，学习法庭术语，集中注意力，遵守规则。我想发挥作用，证明我可以做需要我做的任何事情。我从来没有想到，这个制度本身可能是错误的，应该改变或改进。受害者可以要求更多。我们可以得到更好的对待。
进入这个系统让我受到了启发：我遇到的问题越多，就越能看到需要解决的问题。
这一次，我想知道受害者要有什么样的行为才是可以被接受的。什么语气？她警告我不要生气。我明白了，如果你生气，你就是在防御。如果你淡然，就显得冷漠。太积极向上，就会被怀疑。如果你哭，就是歇斯底里。太情绪化会让你显得不可靠。但不流露感情会让你看起来未受影响。我该如何平衡这一切？冷静，我告诉自己，镇定。
爱是含蓄的，爱是她收拾好的黑袜子，是他回来修理烟道的承诺，是保护孩子们的愿望，是对彼此生活的细致关注，是在即将发生的重大事件面前给予彼此安慰的关切。最重要的信息是感觉出来的，而不是明确表达出来。这才是真正的对话。
我们通常认为受害者的对手是行凶者和律师，却忽略了受害者自身就是自己的敌人。
当社会质疑受害者不愿被报道时，我要在这里提醒你们，你们这是要求我们牺牲理智，与那些意在压制我们的过时体制做斗争。受害者没有时间这样做。受害者也包括学生、教师、家长，他们不能放弃工作或教育。普通成年人几乎找不到时间去车管所更新驾照。要求受害者把生活放在一边，花更多时间去追求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拥有的东西，这是不合理的。这与受害者缺乏努力无关。这是由于社会未能建立起一个让受害者感到有可能获得安全、公正和复原的制度，而不是让他们再次遭受创伤、公开羞辱、心理折磨和语言伤害。我们真正需要问的问题，不是“她为什么不想报道”，而是“你为什么要报道”。
人在成长，受害者在成长：我们在受伤的地方变得更坚强、更成熟、更充实，但脆弱的核心永远不会消失。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治愈不是前进，而是不断地返回去寻找某种东西。
我写这本书是因为这个世界可能残酷而可怕，而且往往不可饶恕。我写作是因为有时候我感觉不喜欢生活。=
永远不要为了伤害而战斗，而要为了提升去战斗。回首过去，那些曾经怀疑过、伤害过、差点征服过我的人，都离我而去，我是唯一站着的人。所以现在是时候了。我掸去身上的灰尘，继续赶路。
我必须重新告诉自己，我不是脆弱的，而是有能力的，我是健康的，只是暂时有些苍白无力。